月下饮茶

【郅摩】热血长安·长安血梦

这个cp还有人么



热血长安·长安血梦

 

打更人敲过三更,打着哈欠又穿过一条小巷,整个长安都陷入了沉睡,

嘀嗒、嘀嗒、嘀嗒、

又水滴声从身后传来,

更夫转过头去,身后是空寂的街道,并没有水流,

嘀嗒、嘀嗒、嘀嗒、

还是水滴的声音,

更夫抬头看去,

吧嗒。

一点水迹滴在他额头上,她伸手去摸,

那不是水,那是比水更粘稠、带着冰冷的腥气的……血。

“啊……杀人啦!杀人啦!”

 

“老大,京兆尹来人说在东郊河边发现一具男尸,看衣着是有功名在身的,请咱们去看看。”

李郅从成堆的公案中抬起头,

“无头男尸……去叫双叶跟我一起去,你去跟紫苏说一下,让她直接去凡舍找萨摩,就别去现场了。”

这差事正中三炮下怀,乐颠颠的跑去上官府。

 

“脖颈处切口平整,一刀毙命,体内有大量饮酒的痕迹,身上没有其它伤口。是一具难得干净的尸体。尸体肌肉紧实,双手内侧有老茧,应该是个练家子。”

李郅看了看尸体,回头招呼京兆尹府的衙役,

“你们回去留意有没有来报案人口失踪的官员。”

“官员?为什么?”

双叶替那些衙役们问出来,

李郅走近那具尸体,

“他身上的衣服是圆领袍,而且是织金面料,在我朝只有有功名的人才能穿圆领袍,而且他的衣服前摆干净,后摆却磨损严重,证明他平日定是挺胸抬头的时候多,所以后摆经常在地上摩擦,这样的人肯定是官员,而且品级不会低。”

双叶不由自主的鼓掌,

“-老大啊,你跟着萨摩学了不少东西嘛。”

李郅一个眼刀过来,双叶一激灵,

“咳咳,你们,来把尸体抬走,我回去进一步查验。”

 

李郅一脚踏进凡舍,就听见四娘额声音,

“紫苏妹妹啊,萨摩真的不在啊,西郊的清风庵要素菜我让萨摩去送菜了。”

紫苏拽着四娘的衣袖,

“你什么时候还管送菜上门了?”

“我四娘是什么人,这个季节,若是想吃新鲜的菌菇,只有我这里有。人家出的起钱,我当然就办得到。”

李郅把踏进去的脚收回来,打马奔城西。

 

萨摩慢慢悠悠的赶着车往回走,却在半路上被斜拉里冲出来的一人一骑拦住去路。来人背对着他坐在马上,

“啊啊啊,好汉饶命啊……小人没钱我就是替我家老板娘送菜的,要钱去凡舍找四娘,绑架去找大理寺少卿李郅!”

“你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了。”

萨摩露出一双眼睛,

只见马上人挽缰回首,

“李郅!你想吓死我守寡啊!”

李郅从马上跃到他的车上,拿过他的缰绳,

“东郊发现一具无头男尸,”

“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杀的。”

李郅顾自赶车,

“你要是不去,我就去跟均输官说,凡舍私自倒卖差季菜品,溢价牟利。”

“你!”

萨摩倒吸一口冷气,

“凡舍倒闭了你养我啊!”

李郅从腰里逃出两贯钱来,扔到萨摩怀里,

“现在不是我养你吗?”

萨摩点了点钱数,

“这么点钱……要饭的都嫌少好吗?”

“本来是二十贯的,余下的十八贯是我给你赶车的报酬。”

萨摩暗自咬牙,

“就不能跟我学点儿好吗!”

 

河滩上的现场已经保护了起来,萨摩只看了一眼就要回去,

“唉,你才看了一眼啊,能不能负责一点。”

萨摩耸耸肩,

“这里又不是第一现场,看那么长时间有什么意义。走啦,回去吃饭。”

“你怎么肯定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砍头那么大的动作,这河滩上却一点血迹都没有,人肯定不是在这儿杀的啊。”

萨摩倒退两步,挽住李郅的胳膊,

“走啦,赶紧回去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李郅被他托回凡舍,四娘端着菜过来,

“让你去西郊送个菜,你又被拐跑了,扣你工钱啊。”

“那能怪我么,是李少卿……”

“老大!老大!”

三炮气喘吁吁的进来,

“有人去京兆尹府报失踪案了。”

李郅猛地站起来,

“谁?”

“军器监少监,霍阳。”

萨摩把鸡骨头吐出来,朝三炮一扬下巴,

“具体说说。”

“说什么说啊,边走边说吧,霍夫人哭的都要把京兆尹衙门淹了。”

说着拽起萨摩就走,四娘端着烧鸡亲切的朝他们挥挥手,然后斩了鸡胸去炒菜。

“霍夫人说,最近霍大人的应酬特别多,昨晚没回家就没在意,今天早晨也没见回来,以为是直接上衙了,可是方才军器监的人来家里问霍大人为什么没去上衙,家里人才知道是出事了。”

“之前双叶验尸的时候说,死者肌肉结实,怀疑是武将,现在也得到证实了。”

三个人还没迈进正堂就听见里面哭声震天,京兆尹的官服上被抹了一层眼泪,

“李少卿,李少卿……你们可来了,快帮帮我吧。”

李郅把惊堂木拍的震天响,

“光天化日,官员家眷吵闹公堂成何体统!”

堂上眉目清俊的官员横眉立目,霍家女眷立时收了声,抽抽搭搭,

“还请官人为我家老爷做主啊。”

“你们还未看过尸身,怎能断定就是你家老爷,在这里无理取闹,简直放肆。”

李郅吼了几嗓子,吩咐三炮带他们去大理寺认尸,萨摩凑过来,

“还没看尸体就哭成这样,这霍大人……啧啧……着实可怜啊。”

李郅横了他一眼。

 

认尸的结果的肯定的,死的就是霍阳。

“堂堂军器监的少监,竟然被人砍了头抛尸在西郊,这还真是毫无头绪啊。”

三炮看着面前的地图感叹,

“也不是毫无头绪啊,双叶不是说尸体有大量饮酒的痕迹吗,你们说,在哪里能大量饮酒呢。”

“酒肆。”

“青楼。”

“或者是同僚好友家也有可能啊。”

萨摩摊开手,

“那就去查咯。”

说完一步上前挽住了李郅的手臂,

“走吧李少卿,我们去查长安城里的各家酒肆。”

另外三个人目送他们离去顺便哀悼一下李郅的钱袋,紫苏站起来,

“那我就去问问霍阳的同僚好友。”

“我继续回去验尸。”

三炮眨眨眼,

“怎么又是我去青楼啊!”

 

李郅拉着萨摩从东街最后一家酒肆出来,叹了口气,

“都没有见过霍阳。”

萨摩打了个嗝,

“嗝,其实我在想,凶手杀了霍阳之后没有就近抛尸,而是放到东郊,也许本身就是想要掩盖自己的行踪。”

“怎么说?”

“青楼酒肆这种地方人流密集,行迹很好隐藏,如果凶手是在这种地方行凶的话,完全可以就地抛尸,为何要故布疑阵呢。”

李郅点点头,

“还是回去问问紫苏和三炮看有没有结果吧。”

三炮带着一身的脂粉气,熏的李郅退后了好几步,

“怎么样?”

“城中的青楼我都去了,老鸨子们都说,霍阳平日的确是青楼的常客,也是平康坊粉蝶姑娘的熟客了,前些日子他忽的给了粉蝶姑娘一大堆首饰,粉蝶姑娘以为他要给自己赎身了,但最近却再不见他再去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他怎么忽然有了那么多钱,又为什么忽然不去了。”

三炮摇摇头看向紫苏,

“我回去问了家父,说霍阳这个人设计军械的能力很强,但风评却不大好,所以坐到军器监少监之后就没再升迁,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好友。我托人去军器监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霍阳下衙之后要么就是回家,要么就是去青楼喝花酒,没听说他最近有什么事情要去应酬的。”

李郅听的皱眉,

“军器监掌管大唐军队的兵器军械制造,霍阳身为少监,手中的机密不少,万一要是有人看上了他手里的机密……”

大家面面相觑,

“但愿只是情杀。”

 

“四娘!萨摩!快开门!快开门!”

“干什么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四娘卸下门板放三炮进来,

“怎么了?”

“今天早上东郊河边又发现一具尸体,男性,无头,官籍。”

萨摩领扣还没系上就被连拉带拽的上了车,

现场在一片碎石滩,李郅站在一旁看着双叶验尸,

“怎么样?”

“跟之前一样,这个人不用家人来认,我认得,中府折冲府都尉,董海。”

萨摩好奇,

“你怎么认得?”

“前日我去折冲府,方才见过他,他因为操演的时候不小心,被伤了左手,这身衣服我也见他穿过,身量体格都一样。不过我也命人去董家看了,还在等回音。”

三炮探头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

“折冲府……军器监……老大,这两起案子都是针对军队的啊。”

李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可笑!胡闹!”

李世民把御书案拍的山响,底下京兆尹和李郅并排跪着,

“朕把京畿重任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办差的,两日之内连死两位四品武将,下一次,你们还想纵容谁死?是不是要等凶手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你们才能好好办差!”

李郅和京兆尹对视一眼,齐齐垂下头,

“微臣惶恐,陛下息怒。”

李世民喘了一口大气,

“一个个的都不让朕省心,方才御史还弹劾城门禁军守卫松懈,夜间交班有迟误。你们……你们真是放心朕的安全啊!”

“李郅,朕命你五日之内将凶手带到朕的眼前,否则,这个大理寺你就别待了,京兆府,协办。”

李世民挥挥手,两认如蒙大赦,颤颤巍巍退下大殿,

“李少卿……李少卿……这……”

李郅拭了拭额头的汗。

“不怪陛下生气,此事只怕事关重大,还请府尹大人加强城门盘查,加强夜间巡卫,我大理寺一定尽力缉凶。”

“那一切就全靠李少卿了。”

 

另一边,萨摩在董海家见到了董海的妻子,董夫人泣涕涟涟,

“我家董郎,一向忠厚,熬了二十多年,才终于熬到了折冲府都尉,妾身实在想不到会有谁能害他。”

萨摩在房间四周看了看,

“夫人,平日董大人与什么人交往的多啊?”

董夫人摇摇头,

“董郎为人过于憨厚,不善言辞,同僚们与他,也只是泛泛,不过说来,近几日,董郎倒是偶有出去应酬的有时会应酬至深夜,所以昨晚一夜未归,妾身也没有多想。”

“夫人,我又一句题外话想冒昧问问夫人。”

董夫人点点头。

“官人请问。”

“我见这屋中陈设多有收拾起来的,难不成夫人最近有乔迁的计划?”

董夫人听他一问又期期艾艾的哭起来,

“是董郎,一个月前,忽然跟我说在永乐坊买了新宅子,让我收拾收拾,原本打算这两天就搬过去的……谁知他却……”

说着又哭起来。

 

“永乐坊,那儿的地价可不便宜啊,更何况是收拾收拾就能入住的宅子。”

三炮在心里算了算,得出了一个自己难以企及的数字。

萨摩摸着下巴,

“两个死者在死前都曾有过大笔的进项,而且在外应酬都多了起来,难道说……他们被人收买,利用后被灭口?”

“不无可能。”

“哎哎哎,不三不四你们小心点,快去快回啊。”

萨摩回头看四娘,

“又送菜啊。”

“是啊,那个清风庵最近总要菜,都是一些新鲜的蕈类和蔬菜,大概是做素斋招待一些贵客吧。”

“素斋?贵客?”

萨摩嘀嘀咕咕,抬头看见紫苏进来,喊住她,

“紫苏,你去没去过西郊的清风庵啊?”

紫苏一愣,摇摇头,

“别说去了,听都没听说过。”

“新鲜了。”

三炮朝着萨摩脑后拍了一记,

“还有心情管庵堂,再不破案,我老大就要失业了。”

“哎呀,好了好了,对了,双叶呢?”

“她说她想研究出一种新的药水,能测出死者皮肤上有什么,从而断定死者都去过哪儿,正弄着呢。”

三炮嘴角撇撇,

“这异想天开劲儿的,怎么可能呢。”

紫苏耸耸肩,觉得李郅真可怜,都快要被罢官了,还是没人干正经事。

李郅的脑子却一直在想别的事情,

“有一个问题,长安城晚间是宵禁的,又有人巡查,凶手是怎么做到连夜出城抛尸的呢?”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一直被忽略了,

“难不成……他会飞?”

“三炮,你去一趟京兆尹府,问问府尹大人,最近夜间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或是车马出现。”

三炮领命出去,李郅回头,看见萨摩仍旧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

“想什么呢?”

“恩……一个庵堂,怎么需要那么多贵价的菜呢……”

李郅气的把茶杯顿在桌上。

 

三炮和双叶是同时进门的,又一起冲到李郅桌前,差点把坐在桌上的萨摩挤到地上去,

“你们俩干什么?”

“老大我有发现!”

“老大,我又新鲜事!”

李郅揉揉眉心,

“双叶先说。”

双叶洋洋得意的看了三炮一眼,

“老大,我不是在研究那种药水吗,就是那种能让……”

李郅忍不住打断,

“说重点!”

“哦,药水没研究出来,但是我发现,霍阳和董海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檀香的味道。”

萨摩一下子从地上翻到桌子上来,

“什么?檀香?”

双叶点点头。

“对,檀香,味道很淡,又被河水冲过,要不是我为了研究那种药水离得近了些,根本不会闻到。”

三炮想了想,

“檀香……很多地方都会有啊。”

“可是浓到足以让人身上都沾染香味的地方也不多吧。”

萨摩眼睛亮亮的看向双叶,

“双叶,你能不能把他们的肚子剖开,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双叶欢呼一声蹦跳着回去切人,

李郅看看他,

“你是怀疑……”

“蕈类不宜消化,我只是有些猜测,还不确定。”

转头看见三炮,

“你有什么新鲜事?”

三炮喝了口水,

“这事儿新鲜了,我刚才去京兆府的时候看见府尹大人正发愁呢,最近更夫扎堆请辞,说是半夜闹鬼,老天爷流血泪,几乎所有更夫都遇见过了,还有两个都吓病了,血泪,新鲜不。”

“你就为这事儿这么兴奋?”

李郅翻着白眼瞪他,看的三炮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正准备辩白,就被萨摩一把拽住胳膊。

“三炮,你可能立大功了。”

三炮立时眼睛亮起来,

“哟,什么大功?”

萨摩看看李郅,

“之前你不是还在疑问,凶手是怎么在宵禁之后转移尸体的么,三炮说的没错,他们是飞过去的。”

“飞过去的?”

萨摩点点头,

“三炮你能不能把一个去了头的成年男人抱着从城西飞到城东?”

三炮眼神在萨摩身上扫了两圈,

“应该是没问题,不过中间可能要歇一歇。”

“这就对了,我猜凶手就是抱着无头尸体,一路从空中飞过去的,因为中途需要喘息,所以停下来的时候尸体的血液尚未凝固,就滴了下来,被更夫撞上,误以为是天上下的血泪。”

李郅点点头,

“陛下召见我时说过一句,御史弹劾城门护军守卫松懈,换班迟误,凶手应该就是趁着守卫换班迟误的时间,用飞爪勾上城墙,然后出城的。”

“那三炮你就带着紫苏去这几家更夫家里走访一下,画出他们遇见血泪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画出凶手抛尸的路线,找出杀人现场的大致方位。”

三炮乐不得和紫苏单独出去,屁颠儿屁颠儿的去找紫苏,

萨摩回身看李郅,

“李少卿,这个案子要是破了可算是我保住了你的官位,你要怎么谢我呢?”

说着伸出手去勾了勾,

李郅握住他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将人稳稳的捞在怀里,

“那就用我的俸禄养你下半生吧。”

 

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驰而过,

“双叶说死者胃里果然存留者蕈类的残渣,紫苏和三炮拿回来的路线图也直接指向清风庵,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只是不知道这清风庵里还有什么秘密。”

吁……

两人勒住缰绳,看着不远处的庵堂,李郅换了常服,还特意挑了一件月白的锦袍,头发也完成了京中公子哥的样式,萨摩扮成了小厮模样,跟在他身后,两人将马藏在林子里,然后徒步向清风庵走去,

李郅停在山门前,看着门口的对联,

曲径通幽访仙迹

蓬门枯草寻芳踪

“哼,狗屁不通。”

萨摩挑挑眉,

“少爷,人家要的就是这份不通,你若通了便是不通,你若不通,便是通了。”

萨摩上去拍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尼姑,低眉顺眼的样子,

“施主有何贵干?”

萨摩装模作样客气的微笑,

“我家公子出城游玩,在山林里迷了路,一时无处落脚,城门又关了,想借清静之地休息一晚,不知可方便。”

小尼姑向外望了望,看见萨摩身后站着的那个锦衣华服的俊俏公子,低头抿嘴一笑,

“还请公子稍候,贫尼去回禀师父一声。”

山门虚掩上,片刻后,重新打开,这一次,那个小尼姑身后站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尼,手持浮尘,

“阿弥陀佛,贫尼静凡,是清风庵的主持,徒儿招呼不周,恕贫尼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萨摩垂首让李郅先进去,自己跟在身后,低眉顺眼的样子十足就是个小厮,

李郅昂首挺胸,跟在静凡身后,

“此处清净悠远,花木扶疏,倒的确是一处清静通幽的地方。”

女尼没有回头,颔首一笑,

“施主过奖了。”

萨摩跟在他们身后眼睛不安分的乱转,这座庵堂依山势而建,内里别有洞天,不仅风水极佳,而且内涵阵法,只怕若是不知情的人贸然闯入会立刻被困在这里,

忽然,花坛边的泥土上一点脚印引得他看了半天,险些跟不上脚步。

他的眼神不安分,身边的小尼姑看着他抿嘴笑,他一回头,对上小尼姑含笑的眼神,萨摩一挑眉,冲着小尼姑嫣然一笑,笑的小尼姑脸颊通红。

静凡带着他们先进了大殿,亲手拈了三炷香,交给李郅,

“请公子上香。”

李郅恭恭敬敬的上了香,

萨摩偷眼看大殿,四周香烟缭绕,经幡晃动,不知为什么,就是感受不到、宝象庄严的感觉。

他抬眼向上看,殿上拱的是拈花笑佛,两旁侍立着两位尊者,四周有香烛灯花围绕,他的眼神在佛祖手中的花上停留了片刻,便听身边的小尼姑叫他,

“公子走了,快跟上。”

“此处便是庵内的客房,公子请。”

李郅迈步进房,客房里到是清净雅致,静凡扫了扫浮尘,

“公子请先休息,稍后会将斋饭送来。”

“有劳师太,”

看着静凡出去,萨摩把门关上,

“怎么样,你有什么发现?”

萨摩摇头,

“看起来最多是间花庵,谋财害命到还不至于。”

“要不我晚上出去探一探?”

“不行,庵中布了阵法,你出去不仅容易打草惊蛇,还容易有危险。”

李郅不由得向外看了看,

“那怎么办?”

“让他们自己找上来,咱们还得给他们加把火。”

 

小尼姑端着斋饭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那位小厮低声说话,

“少爷若是觉得霍阳两人的案子邪气,不如就当做悬案了事算了,少爷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侄子,谁还能说什么,陛下也不会真的对您怎么样的。”

小尼姑停住脚步,侧耳去听,那公子说话,

“你这话倒也不错,我上任以来破的大案子也够多了,陛下毕竟疼我,训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不如就做成悬案了事,我也乐的清闲。”

“正是公子说的这个理儿。”

小尼姑听到这一句,立刻转头跑开,

不一时,客房的门被敲响,

“什么人?”

"施主,贫尼来给施主送斋饭。"

李郅和萨摩对视了一眼,李郅扬扬下巴,萨摩点头,上前开门,

“师太有礼。”

静凡笑着施礼,李郅站起身,

“有劳师太亲自来送斋饭。”

“施主笑话了,出家之人自当与人方便。”

说着掀开盖在饭菜碟子上的盖子,萨摩一瞥看见了盘子里的各色新奇菜式,给李郅飞了个眼神,李郅表现出一脸惊讶,

“师太果然经营有方,如此天气里竟然还有这样的新鲜蔬菜。”

静凡脸上露出自傲的笑,

“公子是见过世面的,用什么招待都不为过。”

小尼姑放下饭菜井然退下,静凡却不走,静静的立在桌前,李郅略一犹豫,扬声道,

“萨摩,你先下去吧。”

萨摩点点头,退出去。

屋里,静凡暗自点头,这人的确是个明白人,她见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变径自在桌边坐下,从怀里套出一壶酒来,

“公子,山中夜寒,需一壶酒来暖暖身子。”

李郅看着她,那张脸上早没了出家人的肃穆,李郅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忽的又强迫自己停住,露出一丝微笑,装作一副上下打量的神色,

“寒夜正冷,不止需要一壶温酒,还要两杯浓茶来解酒才好安睡啊。”

静凡掩唇一笑,

“原来公子嫌酒烈,要清茶。”

有要求就好办事。

“公子稍等。”

语罢,放下酒壶,拧腰出门。

萨摩闪身躲到阴影里,眼见静凡出来,轻手轻脚的溜进李郅的房间,

“怎么样?”

李郅厌恶的看了看桌上的酒菜,

“果然是个花庵,只是静凡多番试探我,只怕不止是寻欢作乐这么简单。”

“这还用想,都能杀人了啊。”

“你有没有看见有可疑的人出现?”

萨摩摇摇头,

“倒是有几间客房里有动静,但是不确定是谁。”

他顿了顿,继续道,

“按照之前发现的尸体来看凶手是职业杀手,肯定是藏起来……”

话没说完李郅一把按住他的嘴,转身把他塞到隔间里去,人刚藏好,门就开了,

静凡带了个清清秀秀的小尼姑进来,笑眯眯的把人往他面前一推,

“公子,既要喝茶,必不能即时安睡,宁心最会讲经,不如请宁心来为公子讲一篇《南华经》。”

李郅不置可否,只是抬眼看了看那个小尼姑,然后垂下头,喝了口酒。

静凡扬了扬眉,示意小尼姑留下,自己识相的退出去,

李郅仍然不动声色,只坐在桌边自斟自酌,叫做宁心的小尼姑也不紧张,径自执壶为李郅斟了一杯酒,

“公子心中似有愁苦,不知贫尼能否为公子排忧解难?”

李郅斜眼瞥她,才发现这个尼姑并非寻常的好看,而是十足的耐看,有种净水自流的舒服,不愧叫“宁心”。

“你叫宁心?”

小尼姑微侧头,

“公子明知故问。”

李郅指指身边的座位,叫宁心坐下,宁心欠身坐下,又为李郅添了一壶酒,似不经意的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公子似乎心有所愁。”

李郅一饮而尽,

“近来诸事烦扰,却不曾想偶然在这山中寻得这一出幽静,又得遇你这样以为知心解语的妙人。”

萨摩在帘子后面听的牙酸,心里有有些膈应,跟了李郅这么久,一句好听的都没听过,他倒是对着个花庵的尼姑说的有来道去的。

只听那小尼姑似乎是笑了笑,

“公子过誉了,哪里是宁心的能耐,佛祖慈悲化世间万恶,除人间一切苦,公子有难,不放与佛祖讲,自然能除一切苦。”

李郅稍稍仰身,离她远一点,上下审视她,

“是与佛祖讲,还是与你们庵主讲啊?”

小尼姑也不怕,欺身向前,几乎扑到李郅身上,

“与我们师父讲,和与佛祖讲还不是一样的?”

“看来你师父除了不少人的苦啊……”

李郅再忍不了,在宁心颈后敲了一记,宁心软软的倒下去,被李郅扔在一边,萨摩听见动静从里间出来,

“你也太心急了,看着小尼姑的样子还能问出不少呢。”

李郅摇摇头,

“能说的她已经都说了,再多她也不会说了。现在看来董海和霍阳都是被他们引诱到这里,现实施以重金,然后从他们手里获取情报,最后杀人灭口。”

“可是既然能够利用他们,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呢?这不是杀鸡取卵么?”

李郅也不明白,摇了摇头,忽的听见廊下有脚步声,

“有人来了,怎么办?”

萨摩侧头看向窗外,鬼鬼祟祟的影子越来越近,

“抱我。”

李郅一愣,

“什么?”

“愣着干什么,抱我啊。”

见李郅不懂,萨摩自己上前一步扑在李郅怀里,

素色的窗纸上,映出一双交叠的人影,静凡看了看,又听见里面传来的细微的喘息声,满意的笑了笑,而后离开。

李郅像被定住了一样看着怀里突然间投怀送抱还在自己怀里不住发出诱人喘息的萨摩,

“你……你……”

萨摩抬头看看李郅,难得见李少卿这般不能自持的傻样,忽然笑起来,又不敢笑出声,只能闷在李郅胸前一个劲儿的抖,

“喂,你行了吧,干正事了,一会儿三炮该来了。”

萨摩半天才抬起头来,帮李郅一起把证物收集好,把宁心扔到床上,给在外面蹲守的三炮放了信号,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吵嚷声,李郅给萨摩使了个眼色,萨摩悄悄从屋里溜出去。

前殿里,三炮带着双叶正跟静凡僵持不下,

“我们现在要办案,搜查清风庵,请你赶紧让开。”

静凡执着浮尘寸步不让,

“这位官人你深夜而来,二话不说就要搜我的清静之地,总要给贫尼个说法吧。”

“大理寺办案,还要什么说法。”

静凡微微一笑,

“官人,贫尼劝您一句,莫要无事生非,否则真要在我这清风庵里搜出些什么,大概损害的可能就是你大理寺的颜面了。”

三炮不听她啰嗦,一声令下,叫手下控制住庵内众人,进内搜查,半晌,有差人来回报,

“炮哥,都查过了,可是后院几间厢房关着门,小的们不敢随便进去。”

“关着门怎么就不敢进了?”

差人支支吾吾,

“他们说……说……说有大人们在里面。”

“大人……们?”

差人点点头,三炮半信半疑,带着人进了后院,刚走到门前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萨?”

萨摩惊慌的一愣,

“三炮?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呢?”

萨摩眼神往屋里瞟了瞟,静凡在他们身后得意的微笑,

“官人,贫尼早就说过了,搜出些什么来,对官人也是没有好处的。”

三炮冷笑一声,

“我今儿还就不信了,我大理寺的威名不可能损在我黄三炮手里!来人!开门!”

静凡没想到自己这样暗示他,他仍然一意孤行,眼看着大理寺的官差四处散开,守在了每一个藏了人的房间外,静凡终于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身边的小尼姑,小尼姑抿着嘴,朝她点点头,静凡心里安定了些。

三炮就看着他们,

“开门!”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寂静了下来,

“炮哥,房里只有一些酒菜,没有人。”

“炮哥,没人。”

“炮哥,没人。”

所有的房间都是没人。

静凡微笑,

“官人,可查出什么来了?”

“不是还有一间房没查吗。”

警方看了看他手指的那间客房,

“我只怕,官人你不敢查哪一间。”

“还没有你炮哥不敢查的房。”

说着两步过去,一把推开了房门,

水蓝色的桌围在夜晚凉风中飘动,不时撞到桌边人的衣摆,

李郅轻轻抬起眼看向黄三炮,

三炮拱手施礼,

“老大,属下奉命追查无头尸案,查访至此,发现此处乃是假借清净之名,暗行污秽之事,已抓获暗娼嫖客共十人。”

说着一招手,外面又是一阵吵嚷,有一队京兆尹府的官兵压着十个人进来,各个被黑色头套罩着头,

静凡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这……这……”

三炮慢慢踱步到她身边,

“师太,你以为让他们从地道跑掉就可以了?哼,幼稚!”

静凡嘴硬,

“你们栽赃!这不是我们庵的人,我也没见过他们。”

萨摩进屋转了一圈端着一盘菜出来,

“师太太小看自己了,即便这些都是你的人,也不过是间花庵而已,能有多大罪过,师太你犯的可是卖国杀人的大罪。”

“你胡说!”

萨摩也不急,只把那盘菜端到静凡面前,

“师太,这个季节要弄到新鲜的菌菇不容易吧。只有公孙四娘的店里有吧。你可知道,这东西并不好消化,所以死者的肚子里还有着东西的残渣呢。”

“那又怎样,只能说他在我这里吃过饭罢了。”

萨摩点点头,

“说的有道理,你很聪明,清风庵在西郊,而死者的尸体在东郊被发现,看似与你南辕北辙,任谁都想不到,可是你忽略了一点,你给他们的钱都是朝廷专门播给僧侣寺庙的,所以我查过他们花出去的钱。”

“不可能,钱不是庵里的……”

萨摩摇摇头,

“刚还夸你聪明呢,你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还有,我进山门的时候就留意到地上的泥土上留有一个脚印,那种鞋底花纹,是突厥纹饰,这几日无雨,地上泥土干松,脚印留不长,定是方才才印上的,也就是说你这庵里方才还有突厥人在走动,还有,你自以为砍去头颅再抛尸就万事大吉了,可是我也一直想不通你要怎么处置头颅呢,我要谢谢你带我进这座后院,院中遍植花木,但引来的却不是蝴蝶蜜蜂,而是苍蝇。”

双叶走到花坛旁看了看,叫了两个差人过去,指了两处地方,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两颗头颅。

“人血的味道可以用泥土和花香掩盖住人的鼻子,却瞒不过这些小苍蝇。”

李郅从屋里走出来,

“你原本的计划非常周密,寻常人到来你是不会轻易带他到后院的,也不会随便暴露,除非有相熟的人引荐,但这一次,你知道陛下追查的紧,所以你着急了,一见我来就迫不及待的想笼络我,所以一看我上钩就赶忙派了小尼姑来。”

萨摩接过话头,

“可惜我们李少卿实在不是花丛老手,两句话过来就把人打晕了。你所引诱的都是朝廷重臣,这次更是杀了军器监和折冲府的要员,我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要么就是他们不再肯为你们提供情报,要么,就是你们要有行动了吧。”

静凡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反正证据我也是能自己找到的。”

静凡显然不信,萨摩无所谓,叫人压着她去大殿,

“你嘴硬也没有,三炮,去好好查查佛祖手上的花。”

三炮得令,先在佛像面前拜了拜,

“佛祖恕罪啊,我们也是为了查案……”

脚尖点地,飞身而起,

离近了就能发现,佛祖手中的花是个活动的机关,轻轻转动,就听见卡拉拉的声音从佛像背后传出来,三炮立刻开了机关,转身到背后,

“啊……小萨……小萨……老大快来……金金金……金条……”

李郅还没转身,萨摩已经没影了,一溜烟跑去了佛像背后,李郅无奈的跟上去,在一摞摞的金条后面是一本小册子。

李郅粗略翻了翻,就合上册子。

“认证物证都有了,你们两个,这里的金条一个都不许拿,赶紧带人回大理寺!”

萨摩拦住他,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不然呢?”

他眼神瞧着京兆尹扬扬眉,

“不拿着本子跟人家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万一他……”

“就是因为万一,你好歹卖个人情,反正这个据点也破了。”

李郅原本心里不情愿,却也明白,这个面子如果买了定然以后好办事,

他从高台上跳下,径直走到京兆尹身边,

“府尹大人,这就是搜到的名单,您……要不看一眼?”

京兆尹是个人精,他一句话就已经明白,在心里点点头,

“李少卿客气了,本案京兆尹府只是协从,本官就不看如此重要的证物了,只是未免夜长梦多,还请李少卿与我这就进宫。”

不止不看,还要立刻进攻,可见他并无半点私心,两个人都痛快,即刻压着人进宫。

 

李郅和京兆尹跪在地上,本以为皇帝会震怒,没想到却没等到雷霆风暴,李世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此事朕会再另择人处理,两位爱卿辛苦了。”

说完只是沉默,也没叫退,两个人悄悄互望,谁也不敢告退,过了许久,李世民才抬起头来,

“承邺,这册子里的这些人,你觉得尽数可信么?”

此话一出,李郅和京兆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回陛下,微臣只是粗粗翻了翻,只知里面人数可观,只找到了两位死者的名字,便没再看下去。”

李世民的眼神移到京兆尹身上,

“陛下,臣也看着这本册子,里面人数之重着实令人生畏,臣与李少卿因此不敢耽搁,连夜进宫禀告圣上。”

虽然答非所问,却也撇清了自己,李世民点点头,

“好了,你们辛苦了,退下吧。”

两个人一身是汗的走出太极殿,相视苦笑。

 

“来来来,李少卿,恭喜破案。”

李郅苦笑,

“是恭喜我还活着吧。”

萨摩探出一个脑袋,

“哎,我回来想了想,那个小本子要是拿在手里,不就可以号令群臣了么?”

李郅看了他一眼,把他拎到自己身边,

“皇位不是个好东西,为了这个位置,我叔叔买通我娘亲害死了我父亲,我还是离那个位置远一点好。”

“可是要是当皇后不是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么。”

李郅失笑,

“瞧你这点出息,四娘,来一盘烧鸡,一份胡辣汤!”

他低头看着馋猫一样的萨摩,

“要是真能当皇帝,我就封你当烧鸡皇后。”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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