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饮茶

[朱厚照×齐衡]替身(十)

我怎么越想甜越甜不起来了呢……


乾清宫的烛火比端本宫亮的多,可朱厚照却觉得,看不清脚下的路。

殿中还是一股子药味,大约是已经入夜了,弘治帝不用避讳谁,这味道到比白日里更重些,

“儿臣给父皇请安。”

弘治帝抬抬手,朱厚照站起来,就看见父皇握着一卷圣旨递过来,

“朕要你亲自去邕王府宣旨,以示朕对邕王府与齐国公府结亲的重视。”

“父皇……”

杨廷和从外面闯进来,

“皇上,臣听闻平宁郡主在宫门外晕过去了。”

弘治帝和朱厚照父子一同回头去看他,杨廷和气喘吁吁的站在乾清宫门口,

“皇上,平宁郡主急火攻心,齐衡定然是恨上邕王府了,这两府势同水火可怎么好,请万岁三思。”

弘治帝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杨廷和,杨廷和却泣涕涟涟的对弘治帝痛陈齐国公府与邕王府联姻的弊端,但正因为杨廷和的这一搅合,朱厚照没有了说话表态的必要,只看着杨廷和在殿中老泪纵横,

“皇上,此刻下旨赐婚固然能解一时之困,可救齐国公,也可平齐衡之困,可是长久看来齐国公府与邕王府必会势同水火,不是长远之计啊。”

杨廷和在灯烛的阴影中侧头看了看朱厚照,

“太子殿下,您也劝劝陛下啊。”

电光火石之间,朱厚照忽然明白了杨廷和的心意,的确,现在京中无人能与邕王抗衡,要救齐国公,只能是答应邕王的要求,给他体面,杨廷和怕自己顶撞父皇,所以才会如此言行无状的闯进来,挡在自己前面说话,他心里疼,为齐衡,也为自己的老师。

他强忍住心里的酸涩,跪下磕了个头,

“如今的情况,自然是安抚王叔要紧,儿臣不明白他们之中除了什么事,只知一样,父皇有命,儿臣听命,老师,您同我说过,民间有句俗话,宁拆十座庙,不……不破……不破一桩婚,咱们能成其好事,将来他们也未必是……怨侣。”

他朝着弘治帝磕了个头,

“请父皇赐儿臣圣旨,儿臣即刻前去宣旨。”

弘治帝很满意太子的态度,将圣旨递到他手中。

“快去吧。”

朱厚照接了旨,头也不回的出了宫。


朱厚照想过很多自己正大光明的再一次同齐衡站在一起会是在什么情况下,是自己的登基大典还是齐衡金榜题名,但怎么也没想到,在邕王府摇曳的灯烛下,高傲的连当朝太子都不放在眼里的邕王妃的面前。


邕王妃的确是有高傲的资本的,他的夫君身为亲王手握兵权,连皇帝见了都要客气几句,女儿才有选婿的自由,自己才能站在这里对着齐衡耀武扬威,

对面那位郎艳独绝的小公子,平日里那样高贵的如同坐在云端的人,什么郡主之子,什么内廷教养,自己的女儿看上了,他不巴巴儿的上赶着来哄自己的女儿开心,还敢不答应,就叫他知道什么是贵贱,外人眼中的尊贵,在她这里,就偏偏要你低贱。

盘子里的婚书红的那样鲜艳,想来他若有勇气划破自己的脖子,那血的颜色也会是这样鲜艳的饿,可惜啊,他能舍得自己,却绝不能舍下自己的父亲。

“我劝你呢,还是好好儿钱了这份婚书,不必再等了,谁也保不住你”

“哪怕是孤也保不住吗?”

邕王妃是见过太子的,在她眼中,太子生性顽劣,却不是个霸道凶悍的人,凭空这一声着实是吓到她了,太子从月光下走来,身后跟着东宫卫和被控制住了的自己的王府侍卫。

“邕王府好严的门,孤竟都进不来。”

杏黄的太子常服,四爪金龙盘踞,目眦口张,吞天蔽日。齐衡在看到她啊的一瞬间险些跌坐到地上,被他上前两步稳稳的扶助,他低头看去,齐衡双眼泛红,他被邕王妃欺负成什么样了啊,从出生到七岁,他的衡儿是连油皮儿都没破过一丁点的小人儿,何曾见过他红过眼睛呢,如今却被欺负成这样。

他伸手覆在齐衡的眼睛上,

“衡儿不怕,太子哥哥来了。”

柔软的睫毛在他的掌心轻颤,落下两颗滚烫的泪,烧灼了他的手心,他只说了这一句,却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好,怀里的圣旨比掌心的泪更烫。他不忍看他的泪,更无法直面他眼中的期待与希望,却不知自己带来的并不是希望。

“不知我府上有何事,竟惊动了太子殿下到访。”

邕王妃见太子一进门就来者不善,直接给齐衡撑腰,心中有些害怕,有意顶了顶气势,先开口,

朱厚照却不惧他,真正关键的是邕王,邕王妃想狐假虎威也要看对谁。

“王妃这是质问孤吗?”

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紫禁城几千万块琉璃金砖压出来的气势,不是任何人都受得住的。邕王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这一步她就输了。邕王就在屏风后面,他一直没有出来与齐衡当面作证是因为这件事是他做的,邕王妃不管说了什么,只要将来他说自己没有和邕王妃沟通好,一句话就能堵住别人的嘴,可他却不能说半个字的假话,但是他没想到朱厚照会来,更没想到自己这个一贯只知道在宫闱里胡闹的侄子有这般气势。

邕王不得已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用手揉着额头,

“是太子殿下下降吗?臣参见太子殿下。”

朱厚照能对邕王妃施压却不能对邕王不敬,

“王叔免礼,是厚照来的不巧,惊扰王叔了。”

邕王顺坡下驴,

“本王贪杯,竟醉过去了,怠慢殿下。”

朱厚照感觉到身后的齐衡的紧张,将他挡在身后,

“王叔这是哪里话,侄儿来的唐突,进门便见婶婶动气,多有得罪,听闻齐国公正在府上做客,孤有话对他说,还请王叔赏侄儿一个面子将他请出来。”

朱厚照这话说的不卑不亢,给了邕王面子,又没有低了自己的身份,还很客气。邕王只当朱厚照是来找自己要人的,他今日既然想以齐国公为质逼迫齐衡签下婚书,就不会因为一个太子的到来而收手,除非是弘治帝亲自到来,然而弘治帝为人是断不可能公然表明自己的立场的。

毕竟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方扣押了男方的父亲,如此做法即便不戳破,这婚事也结不成了。

邕王揉了揉额头,

“太子殿下糊涂了,找齐国公怎的深夜闯到我邕王府来了?”

莫说齐衡在这里被逼迫的难堪,即便是邕王避而不答的这句话,朱厚照也断定齐国公定然就在这府里,但是他比齐衡冷静,邕王胆大包天,却也不敢公然残害朝廷公卿,齐国公事有官职有爵位的人,戕害公卿是谋逆大罪。更何况他还想跟齐国公府结亲呢。眼下齐国公定然好端端的,不会有危险。

朱厚照扯了扯嘴角,

“王叔这么肯定,都不先去看一眼吗?”

邕王敢避而不答,却不敢给他肯定的假话,一旦说定了将来不能反口也是麻烦,但朱厚照偏要步步紧逼,一定要他给个答案。

“哎呀,殿下玩笑了,您瞧瞧时辰,这个时候都该就寝了。”

“那王叔就是肯定了齐国公不在尊府了?”

他似乎今日一定要邕王认下这个扣押齐国公的罪名一般,慢悠悠的一步步紧逼。邕王被他一句一句问的心头冒火,双眼盯着朱厚照无论如何也要强行压制住自己的脾气,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唬到,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他挺了挺腰杆,

“时候不早了,本王还要休息,太子殿下若是要找齐国公便不必在本王这里耽误时间了,请便吧。”

这是扎扎实实的送客了,然而朱厚照却不但没走,还向外一挥手,原本受灾外面的东宫卫和锦衣卫呼啦一下子跑进来,在他身边站定,怒目圆睁的瞪着邕王,而朱厚照则慢慢的从怀里掏出圣旨,

“哎呀,王叔别急,若是侄儿自己的事情要找齐国公,也便罢了,今日寻不到明日再寻就是,只是如今找他却是为了向他传旨的。”

“传旨?什么旨?”

“自然是父皇的恩典啊,与邕王府与齐国公府有关的大事,自然要人到齐了再说,如今不见齐国公,只得拖着,先去找齐国公。我也不怕能不能找到的,只是传达圣上旨意,是关乎国家律法的大事,不可冒失,若不能找到,便只好一间一间的搜,便从邕王府开始吧。”

说着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作势便要上前去,邕王着实没想到朱厚照身上的带了圣旨的,如今若是交出齐国公前面自己的话便成了笑话,若不交出来只怕顷刻之间锦衣卫便能搜出来,到时候就做实了自己囚禁公卿的罪名。

虽然不关你事邕王还是朱厚照都明白,即便是从邕王府搜出来了齐国公,凭着邕王手中的兵权也不能真的定罪,那时候的局势只会更糟糕, 但是对于邕王和皇帝来说,为了一场可有可无的婚事,实在不至于打破维持了这么久的平衡。

只在几息之间,从后院里,王府内管家奔出来,

“回王爷,齐国公喝醉了,小人没来及回禀,将国公爷扶到客房休息去了。”

邕王回手一个耳光将内管家抽倒在地,

“蠢货!你知道你热了多大祸吗!”

他说这叫人将内管家拖到后面去惩罚,转过头却看着朱厚照和齐衡,

“殿下,贤侄,齐国公醉了,一时也不能醒,这……”

显然是还不愿把人交出来,朱厚照一双眼睛望着邕王,牙却狠狠的咬在一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开口,

“父皇的旨意自然是给您和齐国公两位的,少一位孤也没法儿交代,您先将齐国公请出来,孤见了人便宣旨。”

朱厚照从进门起故意只字不提圣旨的事,逼得邕王失了分寸,让他自己承认了齐国公仔他府里,却不成想他还不交人,齐衡只能以圣旨胁迫他将人交出来,可是经此一事朱厚照和邕王也算是完全撕破脸了。

“给我们二人的旨意?”

朱厚照无声的点头,身后齐衡还以为是申斥邕王的圣旨,看着面前朱厚照的背影,心内安定,眼泪也早已收住,只站在太子哥哥身后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朱厚照从进门就不提圣旨除了自己的算计也不能否认他面对齐衡的心虚,他不知道该怎么同着齐衡的面宣旨,明知道是他极不愿的事,还要自己亲自下旨来强迫,此刻感受到身后那个人的安定,却越发难以启齿,他稍稍站开一些,垂着头,

“孤奉劝王叔一句,结亲原结的是个善缘,王叔如此做,便是将来他们成亲了,只怕也是怨偶,就不怕嘉成妹妹日后在婆家过不好日子么。”

结亲……婆家……

齐衡像是不能明白一样抬眼看他,

“太子哥哥……”

他伸出手去想拽住朱厚照,岂料朱厚照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他的举动一般,向前一步,让齐衡扑了个空。齐衡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朱厚照不知道自己伸了手,还是他有意躲开了,竟愣在了原地。

朱厚照只当没感觉到身后扑倒的齐衡,双眼冷冷的盯着邕王,

“邕王,请您将齐国公请出来。”

邕王已经做好准备皇帝会下旨赐婚,但没想到会深夜就下旨,这无疑是用这道圣旨救了齐国公,又或者,这只是朱厚照想借圣旨来救齐国公?但这个时候邕王没时间来想这件事,有圣旨压在头上,已经不容他不交出齐国公了,

“还不快去将齐国公请出来!”

王府小厮们忙到后面去七手八脚的把昏沉沉的齐国公扶出来,只是齐国公究竟是喝醉了晕的还是其他原因,这个时候没人再多质疑,

“邕王府、齐国公府接旨。”

齐国公昏沉沉的被几个小厮扶着瘫在地上,邕王和邕王妃也跪好了,独缺齐衡,朱厚照回头看了齐衡一眼,视线垂落在地上,

“齐衡,接旨。”

咚!

齐衡一步没走,双膝一曲,直挺挺的跪倒,一双膝盖硬生生的磕在地面上,仿佛砸进了朱厚照心里,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先祖立业,唯赖功臣,世家之功,不可轻取,齐氏高门,三代忠义,更有子如衡,独得朕心……”

朱厚照盯着圣旨,忽然没了声音,伏在地上的几个人犹犹豫豫的抬起头来偷眼看着他,从明黄圣旨的上缘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烛光晃动的缘故,显出几分可疑的红光。

“太子殿下?”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

“朕,宠爱以极,将至亲骨肉相配,赐婚配,嘉成县主,望襄王生梦,神女托心,琴瑟相合,兴旺宗族,钦此。”

朱厚照心里苦笑,怎么疯了,将至亲骨肉相配……怎么会以为是将衡儿赐给自己呢……这生意恁的来的如此刺心……

“臣代小女及全家接旨,叩谢陛下隆恩,万岁万万岁。”

邕王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深深叩拜,而身后却毫无声息,明黄的绢帛交托到邕王手中,朱厚照却伸手抓住齐国公,

“既如此,也得请齐国公赶紧回府主持婚事了,邕王没意见吧?”

邕王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齐国公,圣旨就是皇上的态度,这种时候皇帝下旨就是明着站在了自己一边,这不仅是荣耀,更是权力的转化。他频频点头,命人赶紧套车送齐国公和齐衡回府,朱厚照却叫住了他,

“不必麻烦,就用孤的太子车驾送齐国公及小公爷回府。”

他转身却见齐衡还跪在原地,

“衡儿……”

他伸手去扶他,却被他分手捉住。

冰凉的手死死的握在他手臂上,而他的手也握住齐衡的手臂,

“太子哥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心里,是想让我娶嘉成县主的吗?是吗?”

他的手托在齐衡的手臂上,掌心的那一截手臂纤细的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的筋骨,听闻为了拒婚他绝食多日,又接连苦读,还被平宁郡主罚去了跪祠堂,这般受苦只是为了不与嘉成成婚,

朱厚照不知道该怎么答,似乎怎么答都是错,

“衡儿,是太子哥哥无能,是太子哥哥帮不了你。”

齐衡哼了两声,竟扯出一丝笑容来,

“早知如此,我不应该这么自私,我该早早答应,还能帮太子哥哥拉拢到邕王,哥哥,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似乎只是一瞬间,不甘与压抑瞬间从齐衡身体里抽离,只剩下令人不寒而栗的悲哀和冰冷。


【未完待续】


我们打个赌看三更之内我能不能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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